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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雙航母「遼寧」號及「山東」號穿越太平洋「第二島鏈」意味著什麼?

「遼寧」號

Reuters
6月7日起,「遼寧」號出現在南鳥島附近海域

2025年6月,中國海軍「遼寧」號與「山東」號航空母艦編隊破天荒首次同時出巡西太平洋,並穿越「第二島鏈」,引發日本、美國與台灣及各界的高度關注。

據日本防衛省證實,6月7日起,「遼寧」號出現在南鳥島附近海域,而「山東」號於6月9日航行至沖之鳥島北側,進入日本專屬經濟區(EEZ),距離東京約僅1200至1700公里。

由於這是中國航母首次同時在第二島鏈以東活動,挑戰美國及其盟友長期構築的島鏈封鎖戰略。根據法國媒體法廣(RFI)新聞網報導,中國此舉展示海軍遠洋作戰能力的躍進,但也讓東京憂心其在西太平洋的戰略安全。

也有分析稱,中國航母行動測試尖端技術,為未來更先進航母(如「福建」號)的部署鋪路。回應解放軍航母穿越太平洋的作法,日本則罕見公開中國航母的詳細航跡圖,美國B-2轟炸伊朗核設施時,其中一組戰機便飛往關島美軍基地,被解釋為調虎離山戰略。

外界關注,雙航母編隊首次同時出巡同一海域背後,中南海是想釋放出什麼政治訊號?解放軍是否已破解美國的島鏈戰略?而對手又如何因應這一新局勢?特別是台灣,又該如何面對中國海軍的挑戰?

美國海軍戰爭學院中國海事研究所(China Maritime Studies Institute)主任夏曼(Christopher Sharman)回覆BBC中文稱,解放軍海軍沿第二島鏈的行動僅是戰略拼圖的一塊,需與其他要素結合審視,包括解放軍發展的遠程空射武器系統、強大的火箭軍,以及支援遠程目標鎖定的太空系統。這些快速提升的能力相輔相成,顯示解放軍意圖在特定時間控制西太平洋的特定區域。

然而,夏曼告訴BBC中文,儘管解放軍在武器系統上取得顯著進展,全面掌控第二島鏈廣闊地理範圍對中國而言仍是一大挑戰。

美國華府保守派智庫,哈德遜研究所(Hudson Institue)非常駐研究員長尾賢(Satoru Nagao)則向BBC中文分析,東京罕見公開中國航母詳細軌跡,首先是顯示出日本能夠辨識中國航母的具體位置。

此外,他表示,中國一艘航母位於南鳥島,另一艘同時位於沖之鳥島,這些地點位於美國與台灣之間,此路線顯示兩艘航母的行動具協調性,而航跡圖顯示中國航母因船員訓練而在港口外停留的時間長度,可以據此揭示其能力範圍,而日本藉此向其他國家警示中國的軍事能力。

島鏈地圖

BBC News Chinese

對此,中國海軍新聞發言人王學猛在回覆媒體詢問時表示,遼寧艦、山東艦航艦編隊赴西太平洋等海域訓練是年度計畫例行性訓練,符合相關國際法和國際實踐,「不針對特定國家和目標。」

上海《澎湃新聞》也引述中國防衛學者王云飛稱,雙航艦協同作戰有很多協同方式,未來中國海軍還會頻繁進入西太平洋海域進行雙航艦訓練或演習,「這是形成整體協同作戰能力必須的訓練。」

解放軍突破第二島鏈與美國「平分太平洋」?

由於這是中國航母首次進入從日本伊豆諸島經小笠原群島、馬里亞納群島至關島的「第二島鏈」,引發高度關注。

「第一島鏈」 即從北太平洋千島群島開始,向南經日本,台灣,菲律賓到加裏曼丹島等在西太平洋的島嶼。1950年代朝鮮戰爭爆發,後來擔任美國國務卿的杜勒斯在1951年提出在海上遏制共產主義蘇聯和中國的島鏈,被視為「島鏈政策」(Island chain warfare)這一戰略的開端。

根據日本防衛省統合幕僚監部消息,此次遼寧艦和山東艦並非同時進入西太平洋。遼寧艦編隊是於5月27日經沖繩本島與宮古島間海域開始進入太平洋,並在宮古島東南約190公里海域進行艦載機起降訓練,編隊包括055型驅逐艦「南昌」艦、「無錫」艦,052D型驅逐艦「齊齊哈爾」艦、「唐山」艦和「太原」艦等。

而6月7日,山東艦編隊現身宮古島東南約550公里海域,護航艦艇包括055型驅逐艦「遵義」艦、054A型護衛艦「運城」艦和「衡水」艦,以及補給艦「微山湖」艦。隨後,「遼寧」艦也在月7日至8日航至日本南鳥島近海航行,確認有艦載戰機和直升機起降,這是中國航艦第一次進入該海域。

中國雙航母路線

Japan Defence Ministry
日本政府罕見公佈中國雙航母行蹤,紅線「遼寧」號航跡,藍線則是「山東」號。北京稱東京此舉是過度反應。

回應北京,日本海上自衛隊派出「高波」號、「海霧」號戰艦及P-3C反潛巡邏機監視,航空自衛隊亦緊急升空戰鬥機應對情勢。對此,根據《澎湃新聞》網,中國國防部發言人張曉剛大校稱遼寧艦訓練「不針對特定國家和目標」稱東京是「反應過度」。

無論如何,有分析表示,此次中國雙航母編隊的行動展示了解放軍海軍從近海防禦向遠洋進攻的轉型,標誌著中國有能力在第二島鏈以東執行複雜任務。

美國海軍學院夏曼教授便向BBC中文解釋,中國海軍在「第二島鏈」之外的行動,是一場進化(evolution)而非革命(revolution),需置於其脈絡中審視。他說,習近平業已明確指示中國海軍於本世紀中葉成為「世界一流海軍」,而這一目標要求海軍具備全球作戰能力。因此,夏曼強調,中國海軍在「第二島鏈」外的行動,使其艦艇與船員得以磨練「遠洋」作戰的熟練度,這對於未來常態化的全球行動至關重要。

夏曼還表示,同時,這些行動讓海軍得以實踐解放軍戰略描述的「拿敵練兵」,通過與外國海軍(如美日)的互動,精進其作戰能力。夏曼說,「這些行動的意義因此在於展現解放軍海軍正聚焦於發展習近平所要求的作戰能力與操作熟練度,矢志成為全球頂尖海上力量。」

換言之,此舉也是對美國、日本和澳大利亞等國在印太地區(Indo-pacific)頻繁聯合軍演的回應,展現反制能力。報導強調,中國海軍的行動與其在東海、南海的爭議行為一脈相承,顯示北京積極主張地緣政治利益。

同時,在中國內部,這也讓許多中國網友及自媒體熱切宣稱此次行動意味「中國與美軍平分太平洋」,反映中國民族主義情緒的持續,顯示軍事行動也服務於國內政治需求。譬如,許多中國防衛博客及軍事迷肯定此次雙航母演習是中國海軍現代化的里程碑,旨在保護遠洋利益,包括南海與台海;並稱這也是對美國「印太戰略」的直接回應,試圖削弱美軍在「第二島鏈」的心理優勢。

但是專家對北京此刻能「破解島鏈」封鎖的說法存在分歧。他們認為中國航母在和平時期穿越「第二島鏈」並不困難,因國際水域允許自由航行,但戰時能否維持存在是關鍵挑戰。

防衛專家長尾賢便向BBC中文指出,航空母艦的角色具有象徵意義,「其部署能夠彰顯中國的存在感」,但他認為作為軍事力量的影響力有限。他以航母可搭載的戰鬥機數量為證據解釋,航母類似一座陸基空軍基地站,戰機數量能與一座陸基空軍基地相當。

以「山東」號為例,其最多可搭載約36架戰鬥機。但一般陸地空軍基地通常基地約有36至40架戰鬥機,日本便擁有七座空軍基地(千歲、三澤、百里、小松、築城、那霸、新田原),每基地通常部署兩個中隊。他說:「若中國部署兩艘航母,其戰力僅相當於兩座空軍基地,難以與日本的七座空軍基地抗衡。」

長尾賢博士也向BBC中文強調,中國正在增加航母數量。若中國能將航母與導彈及陸基軍用飛機協同作戰,這兩艘航母可能產生顯著的軍事影響力。因此,這兩艘航母僅是開端。美國與日本不應低估其部署的意義。

他認爲,中國極有可能將其航空母艦部署至遠超「第二島鏈」的地區。若中國將航母部署至南太平洋及印度洋,許多軍事力量薄弱的小國將無力應對中國航母。

「因此,中國可隨時對這些國家施加恐嚇。航母的部署可能大幅擴展中國的影響力,遠超其國界。美國、日本、印度及澳洲需通過增強自身軍事力量並進行部署,展現更強大的存在感,以證明其實力,從而中和中國的影響力。」長尾賢說。

無論如何,中國海軍的快速擴張與新型艦艇(如055型驅逐艦)的部署,使其在西太平洋的競爭力顯著增強。然而,中國航母編隊的遠洋作戰能力仍受限於後勤補給與護航艦艇的數量。

換言之,中國航母的行動範圍雖擴大,但其戰鬥群的整體戰力與主要對手美軍相比仍有差距,特別是在遠洋環境下的持續作戰能力。

https://twitter.com/CGTNOfficial/status/1907441526315295161

劍指台灣?

中國雙航母演習的多重意圖引發廣泛討論,特別是對台灣來說。台灣《上報》便傳出,在台灣6月19日舉行的例行「國安軍事會談」中,會議曾特別就中東情勢提出報告稱,雙航母在西太平洋的行動目的之一,判斷是測試美國能否兼顧全球軍事情勢的能力幾何。

其中,台灣一位國安人士向該報透露,台灣總統賴清德特別指示台灣相關團隊就中國大陸航母行動,彙報最新情資,並務必提高警覺。

台北的警覺符應國際間的觀察。譬如,法媒《法廣》新聞網也指出,此次中國航母行動可能模擬台海衝突場景,演練如何對抗美軍援台力量或封鎖台灣東部海域,中國航母行動可能意在切斷美軍從關島馳援台灣的路徑。

中國雙航母演習的時機與地點,無可避免地引發對台海的聯想。

而面對挑戰,台灣正採取多重措施維繫自身安全。賴清德麾下的防衛團隊正強化東部海域的巡邏能力,特別是台灣東部太平洋地區的海上監控。其次,台灣正加速採購「雄風」系列反艦導彈與無人機,提升不對稱作戰能力。

此外,台灣與日本的非正式情報合作日益密切,雙方共享解放軍動態,增強區域防禦能力。然而,專家亦警告,台灣的獨立防衛能力仍需加強,以降低對美日聯盟的依賴。

有防衛學者指出,中國雙航母在「第二島鏈」的活動,可能模擬切斷美軍援台路徑。這是對台海戰爭場景的實戰預演。台灣必須強化反艦與防空能力,並與美日深化情報合作。

美國海軍戰爭學院夏曼教授便向BBC中文重申,中國這些行動展現了解放軍海軍對自身作戰能力日益增長的自信,預示了未來的發展方向。

他說:「不僅未來我們將看到更多解放軍海軍在『第二島鏈』之外的行動,這些行動還預示著其在印度洋與南太平洋的常態化作戰,顯示解放軍海軍正朝世界一流海軍的目標邁進。」

賴清德

Getty Images
台灣總統賴清德(中)的防衛團隊正強化東部海域的巡邏能力,特別是台灣東部太平洋的海上監控。其次,加速採購「雄風」系列反艦導彈與無人機,提升不對稱作戰能力。

美國及盟友如何面對挑戰?

無論如何,過往美國在印太地區的軍事優勢長期依賴「第一島鏈」(日本、台灣、菲律賓)與「第二島鏈」的戰略佈局,然而許多分析稱中國海軍反介入/區域拒止(Anti-Access/Area Denial)戰略能力的提升,使美軍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這包含中國海軍的快速擴張與新型艦艇的部署,增強了其在西太平洋的競爭力。

此外,過去美國智庫建議美軍將防禦重心後撤至「第三島鏈」(夏威夷至澳洲),以避開中國導彈與海軍的直接威脅,但現在美軍正強化關島與帛琉的基地建設,以維持前沿存在,在沖繩的部署也沒有急遽減低的跡象。

但是,美國的實力仍需要區域盟友包含日本、韓國甚至台灣的協助,才能更有效地威嚇甚至牽制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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